金融市場與科技:香港資本市場的全球定位變遷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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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在2010年問全球投資者「香港在國際金融版圖上的角色是什麼」,標準答案多半是「亞洲最重要的國際金融中心之一」。這並非溢美之詞,香港在2009年及2010年連續兩年成為全球IPO集資額第一的市場,2010年通過新股上市集資約4.49兆港元,佔當年全球IPO集資額接近五分之一,當時香港聯交所的上市公司總市值也升至約21兆港元,全球排名由2000年的第11位升至第7位。

這些亮眼數字背後,是一批標誌性IPO:2010年友邦保險(AIA)在港上市,集資約204億美元,成為當年全球最大IPO;其後農業銀行H股在港集資約120億美元,同樣位列全球前列。在那個年代,香港是跨國企業與內地企業走向國際資本市場的首選平台,是「世界的香港」。

十五年後再看同一個市場,景象已明顯不同。香港仍是全球重要的金融中心,但其核心功能,正從泛泛的「國際金融樞紐」,轉向更具針對性的「中國離岸資本與人民幣業務中心」。不論是互聯互通開通後南向資金比重節節上升,還是中概股回流香港作第二上市、雙重主要上市,又或者是離岸人民幣債券與點心債(Dim Sum Bond)市場在港發展,都說明香港正在以制度、資金與政策三條主線,重塑自身在全球金融體系中的定位。

這種轉型不是被動退守,而是一種在地緣政治與中國崛起背景下的「功能再分工」:紐約仍是美元與全球科技股的核心,倫敦是國際銀行與外匯樞紐,而香港正逐步成為中國資本與人民幣走出去的首選離岸門戶。

由「對標國際」到「服務中國+連接世界」

香港作為前英聯邦城市,一直沿用普通法制度和英美式證券監管框架,配合聯繫匯率制度,為國際資本提供了熟悉而穩定的制度環境。90年代至2000年代,這套制度主要是為「全球企業來亞洲上市」服務;但隨着中國經濟與資本市場急速崛起,香港的規則設計開始出現明顯「雙語化」:既要與國際標準接軌,又要能夠有機地對接內地監管與市場需求。

最具代表性的轉折點是2018年的上市制度改革。這一年,港交所推出三大新章節:第8A章允許具備創新能力並採用同股不同權(Weighted Voting Rights, WVR)架構的公司在港上市;第18A章為未有盈利但具一定研發實力的生物科技企業開闢上市渠道;第19C章則為在合資格海外交易所(如美國、倫敦)已上市的公司設立便利的第二上市機制。

這套新規則直接改變了香港IPO的結構。根據港交所2023年的回顧,自2018年新制度落地至2023年初,合共約86間受第8A、18A和19C覆蓋的公司在港上市,合計集資約5,833億港元,佔同期IPO集資總額約41%。這意味著,短短五年間,新的制度框架已經支撐了相當比例的新股集資額,從以傳統金融、地產、公共事業為主的市場,轉型為以新經濟、平台經濟和生物科技為重要支柱的市場。

以具代表性的個案來看,阿里巴巴在2019年回流香港,透過第二上市集資約880億港元,是自2010年AIA以來香港規模最大的股本融資交易。阿里巴巴之所以能夠重返香港,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同股不同權及便利第二上市的制度設計。其後2020年京東及網易相繼選擇在港作第二上市,京東計劃集資規模約300億港元,網易最終集資約210億港元,成為2020年香港市場最大及第二大的股票發行。這三宗交易在實務上鞏固了香港作為中概股「制度避險港」的地位,也將新制度的戰略意義具體化。
內容支持: 華通證券國際(WTF.US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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